封进，教授，复旦大学公共经济学系主任

近日，有提案建议，中国应弹性实施延迟退休政策。弹性退休能解决哪方面的问题？具体政策应该如何设计？对此，搜狐财经连线了复旦大学公共经济学系主任封进教授。

“像上海现在35%都是60岁以上的人，养老金马上就要入不敷出了。在这种情况下，实施弹性退休政策势在必行。” 封进表示，弹性退休制度有利于增加养老金的积累，减缓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养老金支付压力。

封进指出，弹性退休制度还可以将“退而不休”合法化，有效减少返聘现象。“当前退而不休的情况比较常见，尤其是医生、会计、律师等职业性质比较强的行业。”

实施弹性延迟退休具体应该考虑哪些方面？封进认为，我们首先应规定一个最早领养老金的年龄和最晚的退休年龄，在此期间让个人和企业进行退休年龄的双向选择。

“比如62岁是最低退休年龄，可以选择弹性工作到67岁。在62到67岁之间，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时点上，选择真正退休，去申领养老金。”封进表示，如果从67岁开始退休，每个月领的养老金肯定比62岁领的要多，这样可以激励大家延迟退休。

“其次，养老保险制度的精算平衡也需要重新考虑。激励有能力的人不退休，激励工资、技能比较低的人早一点退休。而我们现在的计算公式都是晚退休划算。”封进说。

封进还认为，应延长养老金最低缴费年限由15年至20年，长缴长得，这对我们养老金制度的资金可持续性有很大帮助。

封进强调，公共部门跟私人部门，即企业部门，需要区别对待的。 “公共部门可能还不宜实行弹性退休，我们当前讨论的弹性退休都是指市场化的部门。”

最后，封进表示，老人退休后，可以从事一些其他的职业，尤其是社会服务和护理类工作，这些岗位现在是很缺劳动力的。“日本当前真的面临了劳动力短缺，老年人不得不去当出租车司机等。但中国其实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们不至于说让老年人去干很重的体力活。”

以下为采访精编：

搜狐智库：您怎么看弹性退休？

封进：延迟退休，已经谈论了很久。其实延迟退休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中国劳动力供给下降，需要老年人多工作，而是在于养老金存在问题。由于老龄化愈加严峻，交钱的人越来越少，领取养老金的人会越来越多。上海现在35%都是60岁以上的人，养老金马上就要入不敷出了。所以在这个情况下，肯定是要推行延迟退休政策的。

现在的退休政策，第一个问题，就是它是一刀切的。

反对延迟退休的声音还是很大的。有些人不愿意延迟退休，他们攻击这个政策，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利益受损了。

退休后的养老金每年按一定比例上涨，之前是连续11年涨10%，今年会少一点，也有5%点多。所以他其实退休之后拿的钱，比退休前的工资不会少，有少数人还可能更多。

而另外一部分人，他其实愿意继续工作，有热情、有能力。但是现在一刀切的制度，并不妨碍他继续工作。因为在市场化程度比较高的部门，办了退休手续，如果你的技术是企业所需要的，那么他可以再返聘你。这个时候对于企业来讲，成本反而低了，因为有相当一部分工资是养老金帮你出了。对个人来讲他也没什么损失，可能养老金和工资加起来比退休前还要高。

所以，我们存在不少退而不休的人，尤其是医生、会计、律师，这种职业性质比较强的行业。但是退而不休会导致这些人还是留在那个岗位上，但是他并没有对这个体系有贡献，也不用去交养老金，反而去领养老金。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把退而不休合法化，弹性退休制度是比较有必要的。事实上，我们已经对一些退而不休的人的养老金进行调整。比如在美国，当一个人退休，并且开始领养老金了，如果他每个月收入超过一定数额，那么他的养老金要开始扣掉。比如超过一定数额之后，你每拿2块钱，你的养老金就要扣掉1块钱。

还有其他的一些制度设计，可以促使延迟退休。比如62岁是最低的领养老金的年龄，可以弹性工作到67岁。在62到67岁之间，你是可以在任何一个时点上，选择真正退休，去申领养老金。67岁开始退休，每个月领的养老金肯定是要比62岁领的要多，这样可以激励你可以在67岁的时候退休。

我觉得我们未来的弹性退休，是不是也能是有类似的一个操作，给个人和企业更多的选择。比如定男性最低退休年龄为60岁，但是也可以选择60到65岁中间某一年退休。同时也要给用人单位一个选择。

劳动法相应的也要有一些修改，使企业有权做出不继续延期的选择。这样的话，经过双方相互选择的一个程序，可以把真正有能力的人留下来。而不是一定要企业执行柔性退休，给企业造成负担，影响整个经济的活力。

第二，养老保险制度的精算平衡还要重新考虑。要激励有能力的人不退休，激励工资、技能比较低的人早一点退休。而我们现在的计算公式都是晚退休划算。

其实当时上海在2010年试点过柔性退休，但是当时选择的人很少。一个原因是柔性退休的行业限制很小，只有教师，和一些公共部门。第二个就是对个人来讲，他也可以返聘。返聘不影响个人的收入，用人单位和个人都会欢喜。但是从税收角度和监管角度，我们要把这个现象首先控制住。不能既拿养老金又工作，那本身就不符合养老保险本身的目的。

退休后，你可以从事一些其他的职业，其实我们现在社会服务工作，是很缺劳动力的。

所谓社会服务工作就是社区服务，护理类服务。

搜狐智库：有些企业，其实不招收50岁以上的职工，是否应该通过政策或立法来避免这种现象？

封进：不能给企业太大的负担，因为企业也是受竞争所迫。弹性退休的政策，可能有助于企业雇佣年纪稍长一点的劳动力。比如一个女性现在是55岁退休，她再有能力55岁也得办退休手续。但如果可以延长到60或者65，那就等于是在给企业一个暗示。就是现在投入人力资本投资，给职工培训，她还可以再工作10到15年，而不是只能工作5年，企业也会愿意来雇佣她。

搜狐智库：日本的银发浪潮，是否也会在中国出现？？我们应该如何解放老年劳动力和生产力？

封进：有一些技能要求不是特别高的，或者可以灵活协调工作时间的岗位，可以供老年人选择。比如说日本真的面临了劳动力短缺，老年人不得不去当出租车司机，当麦当劳的服务人员，情况比我们严重得多。中国其实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我们不至于说让老年人还去干很重的体力活。

社区服务是未来退休以后比较健康的劳动力渠道之一。

搜狐智库：您对我国现阶段的养老金制度有什么建议？

封进：我们要把养老金的参保回报提上来。要把现在的个人帐户和统筹帐户的结构重新划分，有一派观点认为个人帐户占比应该更大。比如说我们现在16%是交到统筹帐户，8%是自己交到自己帐户，加起来24%。他们认为，16%交到统筹帐户是多了，要把更多比重划分到个人帐户。这样可以把养老金充分运用起来，要把个人帐户做实，盘活资金，使得收益率提高，使得未来养老资源增加。这是现在有一些人比较在强推的一件事情。

但是我个人感觉短期内也比较难，因为现在个人帐户基本都是空帐。国有股上市的时候，国有资产直接划给社保基金，而不通过财政部，社保基金再去慢慢补这个钱，可能未来是一个方向。

还有一个改起来比较简单的，就是延长养老金最低缴费年限。我们现在养老金最低缴费年限为15年，只要缴满15年就可以领养老金，所以导致有些男性45岁开始交，60岁正好领退休金，对这些人而言收益很合算。

所以未来要把15年拉长，长缴长得。延长到20年，对我们制度的资金的可持续性也是有很大帮助。

另外还可以降低缴费率，现在已经降了16%，力度已经是非常大了，未来肯定只降不升了，这是刚性的。

搜狐智库：什么是解决中国当前人口结构问题，还有老龄化问题的有效措施？

封进：人口结构问题是全世界的一个难题，没有什么最有效的措施。现在中国面临的难题比别的国家更棘手一些。比如说北欧国家，老龄化程度也很高，但是人口总量少，所以可以实施鼓励生育的福利和政策。

但是我们国家有很多人，所以想通过生育率来调整人口比例结构。现在二孩政策已经全面推开，但是我们的出生率依然没有涨，反而还进一步下降。所以靠生育率来调整人口结构，在东亚国家都是没有成功。未来我们可能更注重人口素质的提高。

——转自《搜狐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