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5日，由上海市人民政府决策咨询研究基地袁志刚工作室、复旦大学就业与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办的中国宏观经济系列讲座第116期在复旦大学经济学院514会议室举行。本次讲座中，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的张若雪博士为在座的师生分享了数字货币的演进方向。

张若雪博士从弗里德曼的石币之岛开题。石币之岛有五个特征：一、岛上没有实物货币的流转，只通过记账达成交易；二、岛上不存在银行系统的金融中介；三、石币的归属和转移取决于岛民的共识；四、岛民的共识不依赖于“眼见为实”，可以“凭空产生”；五、这种共识能够组织生产和消费。通过石币之岛的故事，张博士揭示了共识与货币的关系：无论石币、黄金还是纸币，都因为既定的无可置疑的信念，而显得“真实且合理”，成了货币。而这种信念就是具有公信力的共识。

通过货币为媒介，张博士将主题引导到了最近较为火热的区块链。区块链就是一个能够有效达成共识的分布式系统。但其实，在分布式系统中要形成共识并不简单，因为通信可能存在延迟、节点可能出现故障、还有可能存在恶意节点。为了克服这些问题，区块链使用共识算法。目前可用的共识算法可以分两类：“投票”和“工作量证明”。其中“工作量证明”算法是中本聪在2008年创新性提出的：对认真记账的诚实节点给予奖励（比特币就是奖励手段），对恶意节点实施惩罚（能源和时间的成本），使全网大部分节点达成共识。这种算法基本解决了非信任环境下大量节点的共识问题，比特币系统得以在互联网大规模部署，表现出了较好的安全性和韧性，是唯一经过实践检验的适用于开放环境下互联网的共识算法。

但是，比特币无疑存在诸多缺陷。首先，它无法适应实际支付的需要，比特币每秒能处理约7笔交易，但支付宝的峰值处理能力为100000笔交易每秒；其次，比特币的币值波动太大，投机成分过高；第三点，比特币存在潜在的算力攻击风险，因为POW算法是算力为王，而目前前四大矿池已然控制了50%以上的算力，从原本去中心化的初衷走向了中心化；最后，比特币的不同账本之间不能总是保持一致，时至今日，比特币已经出现过了2万多次分叉。可以说，比特币在互联网的大规模部署是一场具有突破性意义的社会实验。

2019年6月，Facebook旗下的数字货币Libra发布了白皮书，系统地阐述了技术路线和组织架构。Libra由100%真实资产储备提供担保（包括银行存款和政府债券），盯住一篮子强势货币（稳定且信誉良好）。在初期，Libra的一篮子货币中，美元 50%、欧元 18%、日元 14%、英镑 11%、新元 7%。

Libra的区块链是“许可型区块链”， 分为验证节点和普通节点，初始验证节点约100个，验证节点使用拜占庭容错 (BFT) 算法达成共识。验证节点组成Libra理事会，一个验证节点一票，技术决策需要三分之二的成员投票表决同意，即 BFT 共识协议中所要求的绝对多数。 Libra理事会管理Libra 协会，Libra 协会管理Libra储备以及Libra的制造和销毁。

对Libra的评论中，批评者认为Libra只是一种类似于代币的“稳定币”，而且它的验证节点太少，不是真正的去中心化；数字钱包Calibra须用政府签发的身份证明注册，所以也不是真正的匿名。但是，也正是由于这些妥协使得Libra成为一个在当前的技术约束和制度环境下，接近于满足实际交易需要、取得公众信任的数字货币。它盯住一篮子强势货币，可以避免币值大幅波动；节点分层，将显著提高系统处理速度，缩小与主流支付系统的差距； 有限匿名，将缓冲政府部门的阻力（跨境资金流动/反恐/反洗钱）。

我们可以看到Libra抓住了资金跨境流动的“痛点”，可能会对发展中国家跨境资本管理产生较大的冲击。同时，目前一些非洲国家、中黑巴、俄土以出现了较为明显的美元化趋势，而Libra的出现可能将加速这一美元化的趋势，让强势货币更加强势，而弱势货币更加不稳定。当然，Libra也可能为全球化货币的出现开辟出新的道路。

而我国央行在数字方面的思考早在2018年1月便已经提出。我国数字货币的构想是人民币现钞的替代，不对其计付利息，且代理投放的商业银行需向中央银行100%全额缴纳准备金，因此公众所持有的数字货币其实就对应中央银行的负债。换而言之，我国的数字货币由中央银行信用担保。与Libra相类似的，我国数字货币也是有限匿名的。这样可以避免全匿名化可能导致的金融脱媒，助长犯罪行为，以及跨境资本流动难以管理。同时，为了保证数字货币的隐私性，只有中央银行能够将数字货币地址与使用者真实身份进行对应。此外，我国的数字货币只发挥法定货币的职能，即价值尺度、流通手段、支付手段和价值贮藏的职能，除此之外不承担其他职能。对于写入数字货币的智能合约，我国中央银行认为有利于货币职能的智能合约可以考虑，但对超出货币职能的只能合约则应保持审慎的态度。